白河镇的日子如同镇口那架老水车吱吱呀呀慢悠悠地转着。
雨下了又停河涨了又落山上的杜鹃花开了又谢。
林曦(林寒)三人在废弃碾坊安顿下来已近半年。
篾爷与石山牺牲的悲恸被这平淡琐碎的日常渐渐磨去了尖锐的棱角沉淀为心底一道沉默的疤痕。
魂体在灵气温养下彻底稳固甚至比以往更添几分内敛的圆融。
怀中的“奇点”与空间碎片晶体也沉寂着仿佛冬眠的兽。
阿城笔下那些在特殊年代里凭一手绝活安身立命、于俗世中活出通透智慧的奇人异士总带着一种“素面朝天”的本真魅力。
白河镇虽小却也是藏龙卧虎。
林曦渐渐发现这看似寻常的山水间藏着不寻常的人与事。
镇上有个杀猪的胡屠户一身横肉声若洪钟杀起猪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闲时却喜欢坐在肉案后拿一把小刀就着猪尿泡刻些猴子偷桃、八戒背媳妇的玩意儿栩栩如生分给街坊孩子眼神里透着与彪悍外表不符的慈和。
有个走村串乡的锔碗匠姓王寡言少语整日里背个木箱叮叮当当。
别人锔碗只求不漏。
王师傅锔碗却讲究个“纹丝合缝”补好的碗裂缝处常被他用紫铜丝嵌出梅兰竹菊的暗纹不细看发现不了用了才知妙处。
他说:“东西破了是它的劫数。
补好了是它的造化。
添点彩头算是个念想。
” 还有河边摆渡的船夫除了上次指路的老汉还有个年轻的叫水生水性极好能一个猛子扎进白河深处摸上肥美的青鱼。
他撑船不用篙只用脚蹬船行得稳当还能空出手来吹一口清亮亮的木叶哨山歌顺着河风飘出老远。
这些人都活得具体扎实各有各的手艺各有各的活法。
林曦常在一旁静静看着觉得这比什么修真悟道更贴近“活着”的本意。
星萤也爱上了这里她不再抄写那些反抗的诗篇而是跟着镇上一位绣娘学起了湘西的桃花绣一针一线绣的是眼前的山水虫鱼。
豆子更是野惯了成了孩子王皮肤晒得黝黑一口当地方言说得比官话还溜。
然而最让林曦留意的是镇东头榕树下那个摆棋摊的老人。
老人姓什么没人知道都叫他“棋呆子”。
他无儿无女就住在榕树下一间歪斜的木板房里每日雷打不动在树下石桌上摆开一副磨得油光发亮的木质象棋独自对弈或是等过路的棋友杀上一盘。
林曦对象棋只略知皮毛起初并未在意。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镇上公认棋力最高的杂货铺张老板在棋摊前抓耳挠腮最终投子认负口中连称“邪门”。
林曦这才上了心驻足观棋。
棋呆子其人干瘦驼背满脸褶子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看棋时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三十二枚棋子。
他下棋不说话落子极快手指枯瘦却稳如磐石。
与他下过棋的人都说这老头的棋不按常理看似散乱实则处处暗藏杀机仿佛能看透你下一步、下十步的心思。
林曦观棋数日心中暗惊。
这棋路哪里是寻常乡野棋手的野路子分明暗合兵法诡道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对局势、气机流转的深刻理解近乎于“道”。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老人。
一日午后镇上人都在歇晌榕树下只剩棋呆子一人对着棋盘打盹。
林曦走了过去在对面石凳上坐下。
棋呆子眼皮都没抬仿佛早知道他会来只将手中的“将”棋往前推了一格。
林曦会意这是邀棋。
他执红先行摆了个最寻常的中炮局。
棋呆子依旧不睁眼信手飞象上士应得滴水不漏。
林曦步步为营依着棋理行子。
棋呆子则天马行空时而弃子争先时而围魏救赵棋风泼辣诡谲完全不受棋谱束缚。
林曦很快便左支右绌汗透重衫(魂体模拟)。
他感觉不是在下一盘棋而是在与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搏斗又像是在面对一座无懈可击的迷宫。
下到中盘林曦一大车陷入重围眼看就要丢子。
他苦思良久不得解脱正要投子认负。
棋呆子却忽然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灵魂。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将林曦的一只过河小兵轻轻往前推了一步。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老人沙哑地说了第一句话。
林曦一愣再看棋盘这步送兵看似自寻死路却瞬间盘活了全局原本的死车竟成了牵制敌人的要子!他心中豁然开朗这哪里是棋理分明是处世之道是绝境中的生机! 最终这盘棋下和了。
棋呆子收起棋子拿出两个粗陶碗倒上自家酿的、浑浊辛辣的包谷酒递了一碗给林曦。
“后生你心里有事。
”棋呆子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棋路太正心思太重。
像背着磨盘赶路累不累?” 林曦心中一震接过酒碗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
他沉默片刻道:“前辈慧眼。
只是有些路不得不走;有些担子不得不背。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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