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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142章 疼过之后火更静

那声音沉闷而决绝像是一道命令不仅对那只檀木匣子也对自己。

林昭然静立片刻屋内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将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复又缩短如同一个犹豫不决的灵魂——光影在砖缝间游移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时间也在屏息。

她指尖触到窗棂凉意顺着指腹爬升像是旧日记忆悄然苏醒。

但她的眼神却已沉淀下所有的波澜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转身对一直垂首侍立的柳明漪道:“传信子时老地方。

” 柳明漪没有问为何如此紧急只是躬身应诺身影迅速没入夜色之中。

衣袂拂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案头一页未收的纸笺沙沙作响。

子时京郊一处废弃的陶窑。

这里曾是她们最初的据点如今虽已少用却象征着一切的开端。

窑洞内十数道身影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汇聚他们是来自各州郡的联络人是这张巨大网络上的关键节点。

灯芯不时爆开细小的火星溅落在泥地上留下焦黑的小点;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湿土与松脂燃烧的气息混杂着众人粗重的呼吸。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风尘与疑虑深夜急召必有大事。

林昭然站在窑火的余烬前身影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得有些模糊。

脚边灰烬尚温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感受到一丝残存的暖意如同那些尚未熄灭的理想。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我今日召集各位只为一道命令——停显令。

” “停显?”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低语如风掠过枯草。

一名来自江南的联-络人忍不住出声:“先生江南的妇学正值兴盛灰墨陶片供不应求此时停下岂非前功尽弃?”他的声音里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颤音像雨滴敲打瓦檐。

“是啊先生”另一人附和“北地铁矿的药水刚刚有了突破能让字迹在铁器上留存更久正可用于……” “火太亮易招风。

”林昭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议论如同冷石坠入深井。

她目光扫过每一张焦急而困惑的脸眼底映着跳动的灯火“朝廷的眼睛已经盯了上来。

现在我们要学会在黑里走。

”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卷旧图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泛黄的桑皮纸边缘已被岁月啃噬得毛糙触手微脆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碎裂。

上面是四个略显青涩却风骨已成的字——**有教无类**。

墨色因时光侵蚀而黯淡但起笔处那一抹顿挫之力仍能穿透百年光阴在昏光下隐隐发亮。

“这是我初入国子监时所写。

”她轻声道嗓音低缓似在抚摩一段旧梦“那时我以为要让天下人识字便要将字写满每一个角落。

但现在我明白有些字不是写出来的是活出来的。

”她将图卷重新卷起动作珍重仿佛收拢的不只是纸而是某种信仰的遗骸。

“三年。

三年之内禁止一切灰墨、药水、陶片等显字手段。

所有学堂转入地下改以口传心授、绣谱暗码、沙盘夜习为主。

将字刻进脑子里绣在衣带上藏进歌谣里。

让它成为我们骨血的一部分谁也夺不走谁也查不出。

”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窑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响和远处风穿过窑口的呜咽。

有人低头摩挲袖中的竹简有人轻轻哼起一段孩童蒙学的调子那声音极轻却像种子落入冻土。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比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女子终于明白了这道命令背后的决绝与远见。

这不是退缩而是潜伏。

待最后一人消失在夜雾中林昭然并未立刻离去。

她独自伫立窑洞深处指尖轻抚冰冷的墙壁那里曾刻满孩子们最初学会的字。

风穿隙而入吹熄了残灯。

她在黑暗中闭眼片刻仿佛听见无数稚嫩的声音在耳边低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直到东方微亮她才踏上归程。

马蹄踏过枯叶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去的灰烬上。

——从此以后光要藏进影子里活。

接下来的数日京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柳明漪每日都会向林昭然密报沈砚之的动向。

当听到沈砚之并未因显字证据的中断而收手反而开始调阅她历年所有文书档案时林昭然只是平静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瓷杯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越的一声“叮”随即消散于寂静。

“他在找一根绳子一根能将我与‘异端’二字捆绑在一起的绳子。

”她低语语气如常可掌心却微微沁出汗意指尖残留着茶盏的余温。

柳明漪面露忧色:“程先生与孙主事已经察觉并已各自设法应对。

只是……” 林昭然知道她的“只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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