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96章 问学者的帖子
夜色如墨浸染着破庙的断壁残垣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固执地洒在林昭然手中的那张拜帖上映出纸面微微的象牙光泽。
风从坍塌的屋檐间穿行而过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旧时讲经人诵到悲处时那一声轻叹。
林昭然指尖轻抚拜帖触感温润如初春的玉璧澄心堂纸特有的细腻纹理在指腹下悄然延展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容轻慢的重量。
字迹是馆阁体笔锋藏而不露一笔一画都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内敛墨香淡而不散混着夜露的湿气竟生出一丝冷峻的压迫感。
署名“问学者沈某”而非“内阁首辅沈砚之”。
这五个字与其说是谦逊不如说是一道精心布置的藩篱将一场关乎国本的理念之争巧妙地圈定在“私人问学”的范畴之内。
他想将滔天巨浪收束于茶盏之中。
林昭然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沈”字指腹传来微涩的墨痕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其主人落笔时的沉稳与算计——那不是书写是布局。
她不是来屈服的他是来试探来收编的。
以私下会谈的方式避开万民瞩目消解她借由民间讲学聚起的势;再以“求知”的姿态将她置于“师者”的高位从而让她亲口说出的话都成为日后可以被他定义、被他掌控的“学问”而非足以燎原的“道”。
她将拜帖递给一旁的守拙。
这位自幼护她周全的汉子眉宇间满是毫不掩饰的警惕。
他接过纸张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粗略扫过闷声道:“小姐这是鸿门宴。
他若真心求教何须如此做派?”声音低沉如石碾过地震得檐角残灰簌簌落下。
“他不是来赴宴的是来摆宴的。
”林昭然的声音很轻却如金石般坚定字字落地有声“他想让我们入他的局遵守他的规矩。
可惜我们不在他的棋盘上。
”她站起身在清冷的月光下缓缓踱步布履踏过碎瓦发出细碎的脆响“守拙我们不设座不奉茶也不接这张帖子。
” 守拙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那……就这么将当朝首辅拒之门外?” “不我们开门。
”林昭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唇边笑意未达眼底却如月下薄霜般清冷“去取一块木牌来就挂在庙门上。
柳明漪会替你写好字。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牌上只写十个字:问可纳答须自得。
” 守拙咀嚼着这十个字喉结滚动仿佛在吞咽某种无形的重量。
他转身离去时脚步沉重踩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不接帖是拒绝他设定的“私人问学”身份;不设座是不承认他有平起平坐的资格;不奉茶是撇清一切人情往来。
而这块木牌则是林昭然的回应是她立下的规矩——你可以带着问题来但答案我不会给你。
道不是用来传授的是用来寻的。
她看着守拙离去的背影轻声自语:“他要问我们就给他一个没有答案的门。
看他进还是不进。
”风掠过她耳畔发丝轻扬像无声的应和。
消息很快传到了程知微那里。
他听闻“悬牌拒见”之策抚掌赞叹随即眼中精光一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昭然这看似消极的防御实则是一记最凌厉的逼迫。
沈砚之那种掌控欲极强的人绝不会容忍自己被如此轻慢地挡在门外。
他必然会来而且为了维持他“私人问学”的体面他极可能会孤身前来。
这正是程知微等待的机会。
他深知沈砚之的一举一动都在巡防司乃至更深层的密探监视之下。
首辅的安危是国之大事。
他反其道而行之踱步到自己暂借的巡防司值房故作不经意地与当值的司吏闲聊言语间状似无意地泄露出一句:“听闻城西那座破庙近日竟有人翻找出几本前朝的禁书也不知是真是假。
” 禁书二字如同一滴滚油落入冷水。
那司吏眼神瞬间变了呼吸一滞连手中茶盏都微微倾斜茶水泼洒在案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程知微却仿佛浑然不觉又将一份“内府采买单”递过去请他代为转交。
无人知晓那采买单的夹页里藏着一角从旧书上撕下的残页上面模糊印着几个《飞言录》的字样——那是前朝第一禁书。
在那个文字即罪的年代哪怕是一角泛黄的纸片只要沾上“禁”字便足以点燃整个官府的神经。
接下来的三天破庙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巡防司的密探换了三拨皆伪装成香客与樵夫;城中流言四起有人说首辅要亲赴讲学也有人说那庙已被列为禁地。
而林昭然每日依旧讲学如常仿佛不知风暴将至。
守拙每夜守门至天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他不怕沈砚之不来只怕他带兵而来。
三日后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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