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94章 铃藏墙中
韩霁的身影如一缕青烟融入破庙昏暗的光线中带来的消息却似惊雷在林昭然心头炸响。
“讲学铃已随建材入皇史宬东墙三日后封砖。
” 三日。
林昭然的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划过指腹传来木刺刮擦的微痛仿佛在丈量那堵即将耸立的高墙。
窗外风穿隙而入吹动烛火光影在她冷白的脸上跳动如同思绪的波澜。
她能想象到那枚青铜小铃的模样——铜身泛着幽绿的包浆铃舌静垂曾承载着国子监无数士子的激辩与叩问清越之声如裂帛穿云。
如今却要被禁锢在帝国最森严的档案库围墙之内陷入永恒的沉寂连风也无法触碰它。
直到百年之后墙体倾颓修缮的工匠才可能在瓦砾中发现这被遗忘的绝响。
那时铃身已被苔藓覆盖铃舌锈死唯余一个沉默的轮廓像一句未说完的话。
他们以为封住的是一枚铃是一个物件。
林昭然眼中没有丝毫沮丧反而燃起一簇沉静的火焰映在瞳底如暗夜中的星火。
她抬眸望向一旁默立的守拙声音清冷而坚定像冬夜檐下坠落的冰棱:“守拙去取前朝‘藏经砖’的制法来。
” 守拙微微一怔随即领悟。
他记得小姐曾在南诏古寺废墟中带回一本残卷《南诏窑志》其上墨迹斑驳却赫然记有“以药汁书经火炼成砖雨润则显”之法。
那夜她灯下细读指尖抚过字痕低语:“此术可藏千言于一砖。
” 所谓“藏经砖”是前朝高僧为避佛祸将经文以特殊墨汁书于砖坯之上经窑火烧制字迹隐没与常砖无异。
然若以特定草药浸泡或遇连绵阴雨经文便会缓缓浮现如魂归形。
这是一种近乎失传的秘术是绝境中为信念留存火种的智慧。
“小姐的意思是……” “他们要封我们便让他们封得更‘彻底’些。
”林昭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唇边霜气微凝“用特制的黏土按照‘藏经砖’的法子重制铃座。
铃铛就嵌在这砖座里一同砌进墙中。
在砖面上留下‘破帷之问’四字。
” 守拙的呼吸骤然一紧喉结滚动仿佛吞下了一块寒冰。
他明白了。
这四个字在干燥时将与砖石融为一体毫无痕迹。
可一旦江南的梅雨季来临雨水浸润墙体那深藏的问句便会如鬼魅般在皇史宬的东墙上显现——墨色由淡转浓字迹自砖缝中渗出像血像泪拷问每一个路过的人。
“是。
”守拙躬身领命眼中满是敬畏与激动衣袖拂过地面发出沙沙轻响“属下这就去办。
” 林昭然目送他离去目光重新落回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雨意未至空气却已潮湿黏在皮肤上带着铁锈般的气息。
她轻声自语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宣告:“你们封的是墙我们种的是树——根在宫中叶在百年后。
” 消息如水银泻地迅速流淌至京城的各个角落。
韩霁离开破庙后并未直接返回而是将一枚刻着暗记的铜牌投入城南一只乌鸦脚环——这是程知微布在京畿的情报网节点。
程知微在吏部值房内听到“铃藏墙中”的最终处置方案时手中端着的茶盏稳如磐石指尖却微微发颤。
茶汤轻晃倒映着他冷峻的眉眼。
他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
一旦封墙再无转圜余地。
但他程知微最擅长的便是在死局中寻找生路。
工部因皇史宬修缮之事屡受申饬早已是惊弓之鸟最怕的便是“工期延误”。
程知微便抓住了这份紧张。
他不动声色只在吏部同僚闲谈时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听闻皇史宬那边出了点岔子几个工匠手脚不干净私藏了些犯禁的册子工期怕是又要稽查延误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私藏禁物”四个字足以让任何一个官员的神经绷紧。
消息很快传到了都察院。
程知微则趁着夜色未亲自夹带而是贿赂一名抄录小吏授意其在誊写“工期稽查簿”时故意将《飞言录》中“天下之大何以禁声?”一句混入材料清单。
字迹与公文无异墨色深浅一致唯有细察才觉违和。
官方的调查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为了撇清干系证明工期延误与己无关工部与都察院的官吏对皇史宬的工匠、物料进行了近乎疯狂的盘查。
而那本夹着异文的稽查簿就在这无数次的翻阅、传抄、核对中让那振聋发聩的文字经由官员之手以一种最荒诞、也最安全的方式传遍了整个官僚体系。
程知微站在吏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夜风拂面带着凉意。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像刀锋划过冰面。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空中的风说:“你们越查这铃就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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